傅安雖說是一宦官，但因是安玄清身邊的紅人和最信任之人，他的權勢在京城裏也是說一不二，朝中大臣不管情願與否，都得給他幾分薄面。

他要娶妻，即使荒唐，大家也會裝作高興地模樣來慶賀，所以從消息傳出開始，全京城的百姓就對這件事津津樂道了。

大家對即將要嫁給傅安的落葉，不知該是艷羨還是同情。能嫁給一個權勢顯赫的男人自然是好，可是那也得是個男人才行啊！

不管外頭的人怎麽想，婚期還是如期而至了。按照落葉的要求，傅安將曾經的蘇府裝飾一番，當作落葉出嫁的娘家府邸，然後八擡大轎，讓整個迎親隊伍繞了京城一圈，豪華的陣仗讓遍地權勢的京城人家都無不咂舌。

天子腳下，就算有那個財力辦這樣的婚事，也礙於天子威嚴不敢造次，也就只有受皇帝寵信的傅安敢這樣做，京城未出嫁的女子，甚至都在想，這傅安要是不是一個閹人該多好。

擡著新娘子的花轎在傅府門前落下，傅安早已帶著一眾人等在門口，等著接新娘子。喜娘揮舞著鮮紅的喜帕，向傅安走過去，笑瞇瞇道：

“恭喜爺賀喜爺，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，老婆子在這裏祝爺和夫人白頭偕老，恩愛一生。”

傅安今日高興，不管怎樣奉承的話都照單全收，等喜娘一說完，傅安笑著給傅寧使了一個眼色，傅寧趕緊給喜娘塞了幾個銀錠子。樂的喜娘眉眼笑的更彎了，高聲喊道：

“吉時到，新郎踢轎門，迎新娘子下轎咯！”

踢轎門的意思是給新娘子一個下馬威，意為日後在家中要聽夫君的話。傅安笑著直接省去了這個環節，讓人迎落葉下轎，然後上前直接一把抱起了落葉，轉身進了府內。

身後一群人高聲呼喊起哄著，今天的新郎是傅安，傅家也已經沒有了長輩，所以他想怎麽做都沒人攔著了。

傅安抱著落葉跨過了火盆，喜娘在身後高聲喧唱著祝詞。四周皆是喜慶的聲音，蓋頭下落葉的臉露出緊張的表情，傅安感覺到她的緊張，低聲安慰她幾聲。

到了喜堂，上座沒有人坐著，只有幾座牌位放在那裏，那是傅家的列祖列宗。二位新人先是對著皇宮的方向拜了三拜，意為感謝皇恩浩蕩。

接著就是拜天地，司儀在一旁高聲喊著祝詞，二人一一拜過祖宗和天地，夫妻對拜之時，傅安在落葉耳邊低語了一句，落葉楞了一下，隨後又恢覆了平常。

拜過天地，二人正式結為夫妻，落葉被喜娘扶著送入了洞房，傅安則是去酒席上陪著賓客敬酒，人人都看得出傅安臉上的喜色，所以膽子都大了起來，合夥灌他酒，傅安很配合地喝著。

洞房裏，落葉將喜娘和丫鬟通通都趕了出去，自己一個人坐在床上發呆，蓋頭還披在頭上，她內心裏還是希望傅安將蓋頭親自揭下來的。

婚床上的被子床單都換成了大紅色，房間裏也都是喜慶的紅色，兩根大蠟燭正在燃燒著，偶爾發出劈啪的聲響。床上散落著喜果，但沒有紅棗、桂圓和花生。

這些都是寓意著早生貴子的東西，誰敢把這幾樣東西擺上去，那就是不想活了。

落葉就那樣端坐著直到夜幕降臨，傅安從宴席上回來。透過蓋頭縫隙，她可以看見傅安的腳步朝自己走來。

她微微坐直身子，等著傅安來揭蓋頭，沒想到傅安直接把蓋頭用手拿起，然後擡起她的下巴就直接吻了上去。

落葉羞的滿面通紅，卻又不敢掙紮。好不容易傅安滿意地放開了她，紅唇早已被蹂躪的紅腫，落葉不滿地瞪著他，那樣嬌嗔的表情，讓傅安的心情大好起來。

一陣尷尬的沈默之後，落葉率先開口了：

“夫君，我們還有合巹酒未喝。”

這一聲夫君輕輕擊中他的心臟，讓他有種熱淚盈眶的錯覺，他笑著回身倒了兩杯酒，將一杯遞給了落葉，落葉接過看了看他，隨後二人交握喝了這杯合巹酒。

喝下酒，落葉突然露出了笑容，那笑容讓傅安心裏一緊，他不動聲色地拉著落葉坐到桌子旁，給她拿了點心讓她吃，落葉小口地咬著點心，那笑容始終不減。

剛開始傅安看著那笑容很沈醉，等到腹間感到一陣劇烈的痛苦時，他便用不可置信地眼神看向落葉。落葉的笑容更深了，可眼神裏沒有絲毫的笑意，只有無盡的寒意。

“你不用這樣看著我，這是從宮裏帶出來的毒，當初有位妃嬪要陷害小姐，就用了這種毒。可惜她運氣不好，小姐沒事，反倒是她陪上了性命。”

“你一定很奇怪為什麽你派了那麽多人監視我，卻還是發現不了我藏了毒。其實小姐在那次之後就一直心有餘悸，給我也備了一些毒粉，就藏在特制的發簪裏。”

“我下的毒不在酒裏，而是在杯沿上，一個毒多一點，一個毒少一點。你選了一個毒多的喝了。”

“為什麽……你根本就是一開始……就想殺了我是不是。”

“我沒有，不過，去拜祭過小姐和平子後，我便不想與你再糾纏下去了。”

“恨我……何必要嫁給我。”

“呵呵，我怎麽知道呢！可能是私心作祟了吧！”

落葉笑了又哭了，從椅子上跌落到地上，嘴角溢出一條血痕，她喝的少，現在才毒發。

傅安捂著腹部，嘴唇發黑，臉色鐵青直冒冷汗。他跪倒在地朝落葉爬過去，然後對她伸手。落葉閉著眼睛，等著他充滿恨意的處決。

沒想到，他卻是伸手撫摸著自己的臉，一下又一下，無比憐愛。她驚訝地睜開眼不解地看著他，傅安笑道：

“傻丫頭……要對我下藥……何必搭上自己……只要是你給的，無論如何我都會喝下的。”

一句話，讓落葉努力偽裝起來的冷漠徹底崩潰，她的淚忍不住洶湧而出。傅安伸手不停地抹去她的眼淚，口中嘔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，浸染了胸前大紅的喜服，他對落葉道：

“你別哭……我從不怪你……真的……至少，你從未說過……後悔當初救了我……這樣就足夠了。”

“嗚嗚嗚……你出去，出去會有人救你……出去啊！”

落葉哭著要拉他起來，她後悔了，當時就該自己自行服毒，那樣至少一了百了。可是傅安中毒已深，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，甚至無法伸手擁抱她，落葉坐在地上抱著他大哭：

“我不後悔，從來都不後悔。我只恨自己，要是當初我再大膽一點，我去求管事收你入府，哪怕跟我一樣為奴，你等我長大，我們之間也不會如此坎坷艱難。”

傅安再次吐出一大口鮮血，已經不能言語了，只是用眼睛死死地盯著她，落葉手足無措地伸手抹去他吐出的鮮血，卻怎麽也抹不盡，她看見傅安看他的眼神，流著淚吻了吻他的唇，輕聲道：

“事已至此，我們只能來世再見，黃泉路上我會與你一起作伴，等我！”

聞言，傅安努力露出一個微笑，這個笑永遠凝聚在他嘴角，他就那樣閉著眼睛笑著死去，落葉的眼淚似是流盡了，她眼神恍惚地抱著傅安還帶有體溫的屍身。

她環顧了一下四周，她感到她體內的毒漸漸發作了，她咬牙站起來，將傅安的屍身慢慢地挪上床，讓他平整地躺好。

還拿絲巾給他擦去血跡，給他清理幹凈，讓他躺在那裏就像睡著了一般。落葉口中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，落在地上形成一道蜿蜒的血印。

她隨意地用袖子抹去鮮血，走到放有蠟燭的櫃子前，將兩根燃燒的蠟燭取下，打翻了酒水，然後直接把蠟燭拋到酒水上。

頓時，房間裏起了熊熊大火，落葉露出一個解脫的笑容，轉身回到了床上，靠著傅安笑著閉上了眼，終於，他們可以真正的不顧一切相守在一起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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